VioleT

才疏学浅,莫问莫忘。

【反乌托邦||短篇||点点意识流和魔幻现实】沸华

写这篇目的是为了九十九元,和波德莱尔的一首小诗,以下正文,欢迎指正,有喜欢的可以拓长篇(也许,之前有过一个想法)


天色是见暮的,然而天光却正值灿烂,白色的厚重窗帘有着铅灰色的影子,沉重闭塞,此时也却显出几分诡秘的光泽来。


梅的眼睛是闭上的——

在那窗帘后,并不紧贴着窗帘的,宽敞到显得空旷的屋子中间,和窗帘一样厚重的白色大床的中间,她是睡着的,在重合的中间位置——房间和床,这种轴心一样的位置给人以压迫感,威严,郑重,或者是什么极具有仪式感的某种意味深深的被包裹其中,更加深那颜色的厚重。


白色的厚重,无声无息,灰尘都是沉寂的,这个世界是沉睡的世界,是梦中的结界。


梅清楚这一切,清楚这个世界的干枯和虚无,但她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她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


梦的世界,要求是寂灭,保持住它,就好像游戏要守住游戏的规则,没有理由,规则就是规则,梅不想去思考破坏规则之后的事情,梅所处的时代已经没有人去想这些。


破坏掉规则是可怕的,这是梅以及所有人,内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


阳光已经浓烈到了极致,几乎都能与缠绕在白色上面的厚重相抗衡,当这个平衡点发生,这个瞬间,这个世界就结束了,清晨也一并到来,梅离开了梦境,现实开始。


梅的眼睛睁开了——


是早晨了,她直起身,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她习惯这样做,好像这样就可以缓解她在梦中被迫闭着眼睛的僵硬,继而她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房间,看着早已被房间的智能系统M拉开窗帘之后钻进屋子里爬到她的白色被子上的阳光,看着窗帘和床还有被子干净轻盈半透明的白色,看着没放什么东西而显得有些空旷的房间,看着躺在房间正中间大床中央的自己——


梅起身之后正对着的墙上有一面水镜,每天清晨在她醒来前十五分钟由墙角一左一右的两盆长叶子盆栽维持,盆栽们分别喷出一道水柱,在正中间的位置合到一起成为一个干净的水幕,继而稳在空中,梅看着水幕边缘水珠小小的起伏,可以知道下方地板里隐藏的反重力仪器已经开始工作了,一如它往常一样,毫无故障的,也永远不可能有故障的开始工作。


这面镜子是梅在记事儿之后就通过M订购然后放在这里的,唯一的目的是提醒她自己,醒来的真实世界没有厚重的白色,是轻盈的白色,没有死寂的铅灰,屋子里连影子都是清晨阳光的浅浅金色,这个世界充满生机和明亮,这个是梅必须要自己认识到的,她要区分现实和梦境,否则她就会被宣判为“拥有疾病者”。


即使她自己清楚,如果按照未来准则手册中对于一等疾病(精神类)的判定来看,自己已经病入膏肓,需紧急隔离,彻底销毁。


从婴儿开始,对虚无精神的厌恶和恐惧就是教育一个孩子最重要的一环,孩子们被聚在一起接受抵御梦境的教育,先是抵御非现实的梦境,将其引导成为现实梦境,继而教授融合的方法,而这一系列中必要的教授方式就是催眠教育,这已经是未来纪元里最简单的教育方式,在孩子到了三岁的时候,大多数已经能开始把现实梦境与现实融合——未来准则手册告诉大家,当梦境与现实相同,那么就没有梦境的必要了,现实包容一切,无论是抵御梦境还是治疗疾病或者是接受什么职位的训练,一切的一切都会最终回到这个人尽皆知的口号上来,不,它不仅仅是口号,而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包容一切,一切非现实的都是疾病。


历史告诉人们这是正确的,实干家最终战胜了理论家然后在手册上写下了自己的理论并延续至今,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实干家稳稳当当的把人类引领到了如今——也就是当时的未来,并为世界下了定论,未来,一切都是未来,我们坚定的向着未来徐徐前进……


眼里只有现实的实干家是世界领导人的必须条件,梅愣神还没有超过一分半的时间,M就自然的为她,或者说,M即便是一个最新型的全自主智脑,但也有固定的设定,比方说在判定主人彻底清醒的一分钟内播放早间未来新闻,是每一台智脑都拥有的必备能力,否则它就会被返厂销毁。


“…我们坚定的向未来徐徐前进,未来,现在就是未来,未来仍旧是未来,自从未来元年开始的每一天都是未来,我们要的是能一眼望尽的未来,而我们也的确正在走向这样的未来!让我们为未来欢呼,让我们为现实落泪!现实包容一切——是这样的!没人能拒绝…”


美丽柔和的清晨,窗外树上一窝蓝纹雀的轻啼,完全被新任世界领导人的清晨演讲打破,梅微微蹙了蹙眉头,随手在眼前划开一个光幕操控屏,白皙的之间在蓝色的光幕上划过,留下好似涟漪一样的金色波纹,这是艺术家独有的自我设置功能,未来的艺术家与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梅作为最优秀的世界艺术家,一向以能够创作和最高清的摄像设备取得的图像完全一致的画作而扬名于世,当然,自我设置功能的前提要求是现实,所以梅录入了水波,但是她把水波设置成了金色,按常理说这小小的改动就能够要她被宣判为拥有疾病者——水波不可能是金色的,水一定是清澈的,至少在这个年代,而科学药剂等不在此列,梅懒得去找什么药剂的合成颜色是金色了,不过幸亏她有一个在世界网络系统管理处的追求者…


白皙的手指果断的切掉了新世界领导人的早间演说,取而代之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钢琴曲,肖斯塔科维奇和普洛克菲耶夫作为古现代派最为出名的两位演奏家被未来世界所接纳,是目前为止几乎所有的音乐里,梅最能接受的东西。也多亏了梅的未来几分是世界榜上永恒的稳妥第二,她才能拥有切掉早间演讲的权限。


未来积分是用人的表现与现实贡献来判定对于现实的忠贞程度的一种排行记录的方式,一百分是及格数值,但凡低于一百分的都会白宣判为拥有疾病者,每个人从出生就拥有的手环本分的监视着这一切,而未来二二七九年的今天,在人的孩童时代就开始竞争未来积分的排名,普通人的未来积分至少是一千分,而很多职业则要求更高的分数才能拥有选择的资格,至于第一名,往往是由四到二十一人并列(过去的两千多年里,最少的时候四人,最多的时候多达二十一人),而第二名及以后就往往只有一人了,至于世界领导人以及其副手,往往是由第一名的并列中选举而出,每代第一名的分数都维持在十四万到十四万一千之间,这一代的领导人的积分是十四万九百三十八,而梅,作为第二名,则拥有整整十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积分。


积分越高,权限越大,梅的目的正是这样,她从四岁起,就知道自己与他人不同,因此才有了那面水镜。


她早就猜到拥有疾病者的结果是什么——洗脑或者毁灭,她了解这个制度的一切,她明白自己需要的东西,她是个天才。


梅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稍微靠下几米的地方是她的花园,她的屋子在房子的顶层,而她的房子建在中心花园平台的二百三十七层。


是这个城市,也就是世界首都的最高点,当然,得刨除世界管理者办公大楼,那是一座二百五十层的建筑。


今天有个大事儿,梅清楚这一点,从她两岁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就知道未来的一天,也就是今天,这件事情会发生,此时此刻。


她清楚现实的真相,柔美的景色,看着毫无害处的美丽现实,本质实际上就是她的梦境。


死寂,无声无息,难以动弹,眼睛是闭着的。


而她的生命却鲜活的存在于这个相反的世界里,她隐藏在心里不知道多少年的讽刺都融化在她如今面对窗外的这个笑容里。


今天会有一场盛大的华诞,赐予全世界一个不属于未来的惊喜。


白天里看不见的烟花在大气层之外炸开堕向下方的天空,奶白的色气体蔓延整个世界,用光速,好像把这“未来”变成了天堂——这是一个很久之前才有的词汇,现在的人只知道那是是落后信仰的一部分,而忘了它单纯作为意境渲染的意义。


而在世界中心,首都的郊外,庞大的世界网络系统管理处内,在重重叠叠的巨大机器的包裹中,一个男人的无框眼镜闪过一抹光,他的手指和梅一样白皙,却更加的修长。


那手指轻飘飘的摁上了面前键盘的“F”键。


全世界的人和智脑都陷入了沉睡。


所有人的手环和智脑的红灯亮起,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最初时候的催眠程序,也是最根源的程序,这程序带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是梅的声音——


“他生下来,

他画画,

他死去。

麦田里一片金黄,一群乌鸦惊叫着飞过天空。”


那早已消逝的文字,那美,那非天然的珍宝,如流水般倾泻到每个人的心中,倾泻而下。


诗歌,是诗歌。


漫长的时间过去,在红灯即将熄灭的时候。


“罪恶、恐怖与疯狂!——啊,黯然失色的珍珠!

啊,我如此冷静的玛格丽特,我如此白皙的丽姝,

难道你不像我一样也是秋日的一缕余晖?”


红灯彻底熄灭。


梅好像一只轻盈的鸟儿,从二百三十七层的楼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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